书本还没来得及翻页，青春就溜走了大半

互不干扰 · 发表于 2014-11-30 13:19:30

前段日子给老师寄去些茶叶。
写收件人的时候脑袋开始发钝，笔迟迟落不下。毕竟是过去四五个年头了，唯一的联系只是通讯录上显示出来的联系人信息。真正鼓足勇气拨出这号码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。这么多年过去，每每于开头处输入老师的称呼，只为区别于泛滥的群发信息，盼他能收到这份认真的心意，原谅我多年未去探望恩师的薄情。
那时豆蔻的年纪，初见这位老师，只觉是一位亲切的长辈。高大魁梧的身材，不乏有中年发福的迹象，头发俊朗地全部向后梳，偶尔瞥见一两根白发。嘴角有一颗黑色的痣。面孔是平凡老实的样子，双眼也说不上传神，倒像是一片宁静的港湾，停歇了一场岁月的波澜，带着无法言喻的平静。那双眼看向你的时候，像是父亲的注视。他耐心地解释，“豆蔻，就是你们女孩子十三四岁的年华，像花朵含苞待放，正是天真美好的时候”，而他自己已然是不惑之年的男人，过不了几年就要知天命了。他说话的时候很慢，带着一些起伏，总有种意犹未尽的味道。然而令他不尽兴的，却无关年华萧逝，亦或是人生开始往回路上走。他满足或是看淡着岁月的馈赠，仔细想来都不若我所见识过的任何睿智的人。他身上向四周散发出的一种趋合感，不必以言语来明志，像是生来就带着与世无争的平淡。日复一日，他只是提着一大瓶满满的茶水，埋头走在去授课的路上。
我后来从学校毕业，升入高中又毕业，都未曾回去探望过这位老师。只能从旁人处打听得一些零星消息，他生了场大病住进医院，身体大不如从前。电话短信虽能捎去问候，却始终缺少人情味。而我也怯于自己的无为，即便是打着探病的名义也无法去见老师一面。此去经年，中间夹着的零散又漫长的年月，都像一片生硬的书签漂浮在我的人生里，隔着我们分别与再相见的时光。
那是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的事情了。
父母虽不愿我远走却是抵不过我的执拗，想着以后的路无论好坏终究也有得着落了。我知道自己是会离家的人。于是走之前终于能去探望老师一面。本以为再度看到他会有些感伤，毕竟人对于久别的故人总是会有些异样的情绪。然而老师只是得当地招呼着我，像对待每一个来探望他的学生。我默默观察好几遍他的样子，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滋味。原来不见的多年并没有悄无声息地走掉，而是都变作他脸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皱纹，笑的时候有，不笑的时候也有，抬头低头，严肃的时候都有。他怎么能不老呢，每个褶子里都溢出来时间的痕迹。
那道三尺讲台，来来去去过多少脚步，不管是起点或尽头都只朝着衰老。抽屉里的旧报纸，午后的风和蝉鸣，朝着教室的所有年轻面孔吹拂，课桌上的书本还没来得及翻页，青春就溜走了大半。等你反应过来的时候，回忆里的东西都化作往事的影子了，再怎么添油加醋别人也看不见那时斑斓的模样。谁来铭记这些年华呢？你我只是热一壶清酒，在深冬里围着火盆，把心里话就着玉米粒子一同葬给灰烬里的梦外人罢了。等到火光熄了灰烬湮灭，给我们造梦的人会睡去，我们在他给的梦里活过来。